蘭溪黃大仙宮黃大仙師聖像

黃大仙出生地即古人所謂何地人，葛洪《神仙傳》曰：“皇初平者，丹谿人也。年十五而使牧羊，有道士見其良謹，使將至金華山石室中，四十餘年。”所以，據《神仙傳》，皇初平為“丹谿人”。據《神仙傳》，此“丹谿”一地當近于“金華山”。

雖然據近年研究結果稱傳世之《神仙傳》可歸為《說郛》、四庫、漢魏本三個流傳系統，並且多個條目可能是後世改編的，但是《皇初平》一篇見於可以定為東晉時的道書《太上靈寶五符序》[1]中，其所錄文字基本與傳世的一致，所以現在所見的《神仙傳》中《皇初平》一篇，基本可定為葛洪《神仙傳》之原作。[2]

此後，黃大仙事蹟見載于五代天臺山道士王松年所編的《仙苑編珠》卷上，其《初平松脂，鳳綱花卉》篇曰：

《神仙傳》：皇初平，丹谿人也。年十五，家遣牧羊，遇道士將入金華山四十年。其兄初起尋之，相遇，問羊，云在東山。往看，盡是白石。初平叱之，悉化為羊。兄弟二人共服松脂茯苓，至萬日，坐在立亡，同升天。初平改姓赤氏，號松子。初起號赤鬚子。今婺州赤松觀是其地也。[3]

《仙苑編珠》以及此後宋李昉等編的《太平御覽》卷六百六十三，北宋張君房的《雲笈七簽》卷一百九《神仙傳》所稱皇初平丹谿人，均錄《神仙傳》而來，並沒有其他變化。

此後南宋倪守約《赤松山志》曰：“丹谿皇氏，婺之隱姓也。”[4]稱其為“婺人”，即金華府人。至元代的《曆世真仙體道通鑒》，其卷五《皇初平》曰：“皇初平，丹溪（一云蘭溪）人。……金華山今屬婺州，見有石羊存焉。”

以上從文獻考察可知，自晉至宋，均稱黃大仙為丹谿人，而此丹谿在浙江金華山附近。從宋代起，稱黃大仙為“婺人”。從元代開始，始有稱黃大仙為蘭溪人之說。

明確黃大仙為浙江蘭溪黃湓村人為明代章懋所撰《弘治蘭溪縣誌》，弘治（-）為明代中葉。章懋，字楓山，蘭溪渡瀆村人，為明代名臣。其三十歲時先後任翰林院國史編修、臨武知縣、南京大理寺評事。並于四十一歲時歸田講學二十餘年，弟子輩出。後又由於孝宗賞識，弘治十四年（）升南京國子監祭酒，正德五年（）升南京太常寺卿，又於次年（）升禮部待郎，嘉靖元年（）特升南京禮部尚書致仕。[5]

所謂盛名之下無虛士，作為蘭溪人的章懋所撰《蘭溪縣誌》稱“皇初平，邑之黃湓人”必是知當地所傳之故實。同時，黃大仙為蘭溪人似是當時所公認的，比如早於《弘治蘭溪縣誌》的明成化《金華府志》稱：“晉黃初平，蘭谿人，牧羊遇道士將至金華山石室中，與兄初起皆得仙。”[6]稍後的《嘉靖浙江通誌》卷六十七也稱“黃初平，蘭谿人”。

黃湓村有傳為黃大仙兄弟開鑿的二仙井之遺物。據當地人稱，上世紀九十年代初，黃湓村黃大仙遺跡已經湮沒，為恢復黃大仙諸故跡，請當地老人回憶當時仙井遺跡的大概位置，然後進行發掘。發掘出井一口，明代井圈一個，清代碑一塊。[7]於是在仙井所在位置立文保碑，稱“蘭溪市重點文物保護單位：黃湓二仙井”，蘭溪市政府年確立，蘭溪市文物管理委員會年立碑。並在二仙井發現處建“黃大仙故居”，於年7月建成。[8]

現存故居中明代井圈上所刻之文字為“大明崇禎癸酉年吉日重立，二仙井，葉宗道助”。井圈為八角型，五面有字，第一面為“大明崇禎癸酉/年吉日重立”分兩行，“二仙井”三字為線描，各占一面，第五面為“葉宗道助”，字跡靠右。

明代“二仙井”井圈

這段碑文有兩點需要關注，一是該井圈是崇禎癸酉年（）“重立”的，則該井對崇禎年代的人來講，也是前代所有的。而其年代，根據文獻或可上溯至宋代。據《黃湓村志》：“《黃湓邵氏宗譜》載：‘宋景定元年（），邵姓世祖邵師魯、師鼐兩兄弟，由處州府遂昌縣士麻鎮二十八都遷來黃湓二仙井旁定居’。”[9]二是關於“葉宗道”，據《黃湓村志》，葉宗道為“黃湓葉氏始祖之子”，也是實有其人。[10]

第二塊清代之碑，刻有“仙井”兩字，亦是線描。落款為“乾隆庚戌夏月”（乾隆五十五年，）。說明黃大仙為黃湓村人，清代乾隆時乃沿此說。緊隨乾隆之後的清嘉慶時也編有《蘭溪縣誌》，改皇初平為黃初平，亦稱“黃初平，邑之黃湓人。”[11]

清代“仙井”刻石

綜上所述，稱黃大仙為蘭溪人，其最早之文獻是出於元代《仙鑒》，其為黃湓村人則最早出於明代章懋所撰《弘治蘭溪縣誌》，其標誌性的遺跡為“二仙井”，傳為黃大仙兄弟所鑿。筆者認為二仙井、黃湓村、蘭溪縣三者是統一的，因為要確認黃大仙為蘭溪人，其所處必有一具體的位址，所記為蘭溪人、黃湓村人，其實是不同範圍的志書記載詳略的問題。《金華府志》記其為蘭溪縣人，而《蘭溪縣誌》作為縣誌，如是本縣之人才收入，一般來說如不知道具體地址，一般記作“邑人”，如果知道其具體所在鄉村位置，必會詳細記錄，所以《蘭溪縣誌》稱其為黃湓村人。而二仙井之所在，是確定黃大仙為黃湓村人的標誌。如前所述據《黃湓邵氏宗譜》載：‘宋景定元年（），邵姓世祖邵師魯、師鼐兩兄弟，由處州府遂昌縣士麻鎮二十八都遷來黃湓二仙井旁定居’。”[12]南宋時，二仙井就在黃湓村中，則以文獻考察，黃大仙為蘭溪人至少起于宋代。

當然，對於確定蘭溪是黃大仙的出生地還有一個無法回避的問題是，《神仙傳》所稱之“丹谿”為何後來變成了“蘭溪”。

考《晉書·志第五·地理下》記載：“東陽郡，吳置。統縣九，戶一萬二千。長山（有赤松子廟）、永康、烏傷、吳寧、太末、信安、豐安、定陽、遂昌。”其時金華稱東陽郡，有九縣。現金華、蘭溪所在晉時稱長山縣，特別注明長山縣有“赤松子廟”。可見該廟晉代時就有，應為奉祀神農時雨師赤松子所立。

丹谿不在郡縣的名稱中，但考《神仙傳》所有被傳人，其寫某人為某地人時，基本都是郡、縣、或山的名稱，金華山在當時的長山縣，長山縣晉代在東陽郡，所以黃大仙必定是當時的長山縣人。長山縣因山而得名，三國吳朱育《會稽土地記》曰：“長山，靡迤而長，縣因山得名。（《新語》卷一言語注）”[13]長山即金華山。以上地名均未涉及“丹谿”，所以“丹谿”一地確實不知作何解釋。

有解“丹谿”為神仙之國，其出處為三國時曹丕的《典論·論卻儉等事》，曰：“適不死之國，國即丹谿。其人浮游列缺，翱翔倒景。”《中文大辭典》解為“丹谿從谷，仙人所居之所。”臺灣巨流圖書公司《道教大辭典》解為“丹谿是仙國”。[14]

但《神仙傳》所記人物並非都有地名，如有則主要是郡名、縣名、山名，均為實名，而不知其出生地或籍貫之人，往往闕如不記，所以沒有必要用一個不知何處的國名代指黃大仙的出生地。只能這樣說，雖然史書記載了當時九州的郡縣名稱，但只是記載了靜態的某一個歷史時期的地名，對於變動過程中的或其他非郡縣名稱的地名，史書並沒有記載，所以只能是認為由於文獻缺乏，“丹谿”一地的由來無法詳細考證。

比如蘭溪縣為唐代所置，但關於蘭溪縣名稱的由來，《太平寰宇記》卷九十七曰：“《東陽記》曰：‘龍邱山下有蘭溪’，因以為名。”《東陽記》為南北朝劉宋時鄭緝之所撰，所以“蘭溪”之名應在晉代時就有了。所以“丹谿”之地名未必當時沒有，只不過文獻未記而已。

本文最終結論——黃大仙出生於浙江蘭溪，是以古人為據。古人沒有爭奪旅遊資源的動力，其傳承必有所據，鮮有杜撰。宋、元、明、清，各種浙江省、金華府或蘭溪縣的方志均認定黃大仙為蘭溪人，蘭溪當地也有明清兩代的實物證明，所以今人因之，認定黃大仙是蘭溪人，其結論當無誤。

[1]《道藏》第6冊，第-頁。

[2]參見向群撰，姜生指導：《葛洪〈神仙傳〉研究——以文本流變為中心的考察》，山東大學博士論文，年6月。

[3]《道藏》第11冊，第27頁。

[4]《赤松山志》，光緒十八年順德龍氏知服齋栞，第一葉。

[5]章懋生平據陳代湘指導，李國飛撰《章懋理學思想研究》，湘潭大學碩士學位論文，年，第5-8頁。

[6]成化《金華府志》卷十二仙釋。

[7]此次調研據當地人口述。

[8]據黃大仙故居中所立之碑記。

[9]《黃湓村志》，中國書籍出版社年版，第頁。

[10]同上。

[11]清嘉慶《蘭溪縣誌》卷十三仙釋。

[12]《黃湓村志》，中國書籍出版社年版，第頁。

[13]劉緯毅輯：《漢唐方志輯佚》，北京：北京圖書館出版社年版，第51頁。

[14]胡汝明：《黃大仙故里在蘭溪乃是不爭的事實——就〈皇大仙和丹溪仙境〉一文與義烏馮志來先生商榷》，收入《瀫水鉤沉》第28-30頁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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