云水横山话古塔

秋风清，秋月明。自城南驱车进市区，遥遥望见横山上的聚利塔，屹立在苍茫的云水之间，摇曳生姿。民间传说横山上本无塔，这是沿袭明、清以来的旧说。施福山老师有《杨万里与横山塔》，向世人介绍了南宋大诗人杨万里和横山塔的不解情缘，文章奇丽生辉，同时也教我们知道，至少在宋代，横山上就有了塔。

那么这座宋代的横山古塔建于何时呢？据旧志记载，兰溪城里最早的塔，是位于城南的同仁塔，“宋治平初建，今塔存院（指城南塔院）废”（《万历兰溪县志》）；大云山上的能仁塔，也建于“宋治平中”（同上）。为何这两座塔不约而同的建于治平年间呢？因为宋英宗治平三年（年），国家颁布诏书，强化了寺院寺产的注册和管理，所以天下大兴土木，抢建塔寺的风气勃然而兴，兰溪双塔和金华的万佛塔，都在此时应运而生。横山塔的修建，很可能和它们类似，都建于北宋治平年间。杨万里说横山塔“孤标立绝顶，秃影照清川。寂寞无香火，将迎几舫船”（《横山塔》），此诗作于宋孝宗淳熙十六年（年），从“秃影”和“寂寞无香火”来看，塔的修建，距诗的写作年份，似乎也有些年头了。

这里重点谈一下横山塔之倾圯年月，因为比起修建时间，这是更为扑朔迷离的谜团。施福山老师在文章里，认为清嘉庆间横山塔尚在，并引元顺帝至元丙子（年）邑人董思曾《游横山，分韵得中字》的诗序，证明当时横山绝顶上有塔。然而细读和董思曾同游横山的三衢人余宣的记述，此论颇值得怀疑。余宣提到：“徙倚乎楞严之庵，庵依山为楼阁，因高而占胜，其上泉渠溢清，竹柏交翠，连冈延亘，有故浮屠遗址”。这里的关键字是“浮屠”，浮屠一作浮图、窣堵波，佛教用语，是梵文Stupa之音译，即指佛塔，塔之倾圯才能称“遗址”，余子芳既云“浮屠遗址”，可见横山塔彼时已经倾圯。董思曾诗序所云“绝顶为横山塔”，是就其遗址而言，非指有完整的横山塔在。稍后的邑人吴沉，撰《与敬德游横峰》云：“横峰镇吾邦，截然屹清流。相看在日夕，未或穷深幽。杪秋凉飚动，天空宿云收。乘闲偶得友，缓步竟舍舟。萦纾涉长畈，显敞登崇丘。精严仰佛屋，神閟窥龙湫。径危石确确，竹细风飕飕。亭高俯鹤背，水落露汀洲。虹卧桥舫连，鳞比民庐稠。冈峦互起伏，拥导似幢旒。芙蓉九朵青，秀媚似雕□。挥觞坐黄叶，引吭惊白鸥”，诗中提到显教寺、楞严庵、东峰亭、中洲、悦济浮桥、九峰山诸名胜，却只字未提横山塔，恐怕不是偶然。自明成化二十八年（年）周宗智修的《金华府志》始，包括万历、康熙《金华府志》，正德、万历、康熙和嘉庆《兰溪县志》，这些府、县志书所附的《兰溪县图》，都标有同仁塔，或者能仁塔（嘉靖间倾圯，仅见于成化《金华府志》），而无横山塔，说明横山塔成化前已不存，志书内文关于横山塔的记载，殆得之传闻，而非实指。

自治平元年（）至元顺帝至元丙子年（年），横山塔约存在二百七十余年，在兰溪城三座塔里，寿命最短。这也为确定它的具体位置，带来极大的难题。光绪十四年（年）能仁、同仁双塔重建之时，邑人据余子芳《游兰阴诗序》“徙倚乎楞严之庵，庵依山为楼阁，因高而占胜，其上泉渠溢清，竹柏交翠，连冈延亘，有故浮屠遗址”，寻觅它的旧址，仅发现“山势逼仄，平坦处仅丈余，掘之，有烟墩遗址”，而未能找到真正的横山塔原址。无奈之余，只好依照风水堪舆之说，在兰溪城之辛方，圣罗山上迁建辅仁塔。横山塔原先的占地，必然不会很狭隘，因为宋代的佛塔，周围都建有塔院，以供祈祷祭拜之需，特别是在治平以后，屋舍少于30间的佛寺、塔院，不可能存留于世。以此情势推测，光绪十四年的寻觅很可能犯了方向性的错误，定位在康熙志所云的“烟墩山”附近，若果然如此，那么横山塔和它的地宫，应该还在。

人事有代谢，倏忽成古今。原先的横山塔已消失在漫漫的历史长河里，惟有这聚利塔仍矗立于横山之巅，仿似时光倒流一般！登临送目，只见一泓秋水更行更远，抚今追昔，不知沉埋于莽莽青山某处的横山塔旧址尚且平安否？

民国29年（），兰溪双塔（南门塔岭背同仁塔与大云山能仁塔）。（市地方志办公室提供）

本文来源：《兰溪拾遗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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